演员曹颖自曝患癌经历：我是真的后悔！

布谷(bùgǔ)鸣唱来了巴山的激情，栽秧大战(dàzhàn)，在巴山上拉开了序幕，或者说“开秧门”了。开秧门，多么形象，让你(nǐ)仿佛听到千家万户哗哗敞开门扉，倾巢出动，掀起栽秧大战。 刚刚耙好的秧田，水浑成了嫩黄色彩。巴山民谣有云(yǒuyún)：秧栽浑水(húnshuǐ)田，瘦田成肥田。秧爱浑水，浑水是秧的鸡汤，鲜奶，能叫秧苗(yāngmiáo)一夜定根儿，一日返青，疯长拔节，不久就颗粒饱满。 女人们(men)在秧苗铺田里拔秧，男人们在浑水田里栽秧。 有人傍着(bàngzhe)田埂排起头，五苗或者六苗一排地栽，这叫栽顺田弯(shùntiánwān)。那些弯弯曲曲的稻田，极不规则，就栽顺田弯。 有人从田头的中间(zhōngjiān)开始(kāishǐ)，这是栽直行。直行对田的要求比较苛刻，必须具备(jùbèi)三大要素：大、宽、直。当然这是相对的，巴山不是平原，难找一方绝对由直线构成的秧田。 我们社的双堰坪，田(tián)挨着田，百多个田，但适合栽直行(zhíxíng)的田，也就十几块吧，什么梭子秋，八斗秋，长门田，烈(liè)神田等等，最大的田是八斗秋，八亩有余。 栽直行这个活儿(huóer)，不是个个男人都能够驾驭的。我们社，我姨爹，我大爸(wǒdàbà)，才能胜任。用比例表述，全社大概是30：1的样子。他俩总是钟情于直行，似乎与直行有着(yǒuzhe)什么重大的利益关系。 一人栽一个田(tián)的直行，不算什么。两人同田栽直行，笔直地对接，叫二龙(èrlóng)戏水，这就是重头戏了。唯独八斗秋，才适合二龙戏水。 据说(jùshuō)，二龙戏水，是(shì)姨父和大爸(dàbà)对直行的(de)(de)创新发展。大爸在那头终端正中下田，插一根竹竿。姨父在这边尽头正中，也插一根竹竿。在这头看那头大爸的动作，迷迷糊糊，看这头姨爹的细节，清清楚楚。姨父面朝那头，弯腰，抬头，撅屁股，圆(yuán)睁右眼，紧闭左眼，像枪手瞄准，右手笔直地伸出去，两头的竹竿，手里的秧苗，调整成三点一线，不偏不倚地栽下去，再移步后退，延伸着(zhe)秧的直线，抵拢这头的田角，一行笔直的秧，排列到五、六米长。 不用说，那头的大爸，也是这个程序，姿势。他已经栽(zāi)下一行笔直的秧。两人站在两当头，眯着眼瞄，瞄，两行秧遥遥相隔，但完全处在一条直线(zhíxiàn)上，这就是告好了庄。栽直行必须告庄，不告庄的直行，肯定偏离目标。告好了庄，他们急速(jísù)而洒脱地(dì)转身，屁股对屁股，直行左边一株，右边两株，加直行四株，飞快(fēikuài)地栽起来。栽过庄子(zhuāngzi)，又延续庄子，庄子不斜，其余三苗凭感觉拿准距离，自然不斜。凡是功夫到家的人，不要(búyào)尺子量，不要绳子拉，距离八九不离十。 其余的(de)人，有的在直行的左边下田，傍着田埂栽，栽顺田弯，纵，沿着田埂走，横，排拢直行止。虽然形式不同，但是(dànshì)讲究彼此照应，配合。有的在直行的右边，傍着直行栽，栽二、三手直行，乃至(nǎizhì)位次更高的直行。大田是舞台，直行手是(shǒushì)主角，亮点，中心。 姨爹和(hé)大爸，不敢懈怠，对准庄子，栽得物我两忘，始终赶在别人的前面。别人则紧追不舍(jǐnzhuībùshě)。 太阳恶暴起来，似乎要把嫩黄的水面晒裂，男人的臂膀，肌肉绷起紫铜色的板块，油光锃亮，右手在水田里直晃，晃起(huǎngqǐ)细脆的水响(shuǐxiǎng)。 两头的直行手(shǒu)，向着大田(dàtián)的中间靠近，距离逐渐缩小。半个小时后，他们终于屁股抵到(dǐdào)了(le)屁股，四苗直行实现了完美(wánměi)的对接，才直起腰来，跨到田坎上，诚惶诚恐地审视着二龙戏水(xìshuǐ)，确认是笔直的了，就如释重负地舒他一口长气。他俩的腰，比任何人的都酸，痛，累，他们栽直行，既要比速度，求距离，还要时刻对准庄子，栽出直线。而别人只要速度和距离。 我站在八斗秋这头，对着二龙戏水瞄出去，株株摆得(dé)如绳牵，间距直得亮出头，看不出(kànbùchū)丝毫破绽。要不是你亲眼见到他们栽二龙戏水，你一定会认为那直行出自(chūzì)一人之手。就是那些二手、三手直行，也(yě)是端端正正，规规矩矩。 姨父和大(dà)爸，还有更精彩的直行，叫翻山直。这是他俩对直行的又一创新发展，拥有专利权。翻山直是两人(liǎngrén)各栽(zāi)一个田，让两个(liǎnggè)田的直行翻过田埂，完美无缺地对接。栽翻山直跟栽二龙戏水(xìshuǐ)一样，完全是整体行为，必须发扬团队精神(tuánduìjīngshén)，高度配合，规范统一，但难度超过(chāoguò)二龙戏水，更见功力。我们(wǒmen)社适合栽翻山直的田，只有梭子秋。梭子秋由(yóu)两个田组成，一大一小。大的七百米长，叫大梭子，小的六百米长，叫小梭子，加起来比八斗秋还长出好多。两个田中间共有一道田埂，笔直地摆在(zài)一条线上，似乎在大梭子这头抛出织布的梭子，梭子就哧溜一声畅通无阻地滑到那头小梭子的尽头，所以叫梭子秋。但小梭子比大梭子稍低，如果在同一个水平线上，就可以合二为一了。 姨父在那头(nàtóu)的小梭子当头，大爸在这头的大梭子当头，面对面地告庄。翻山直行的告庄，与二龙戏水告庄不同。两人(liǎngrén)在两个田的当头分别插上(shàng)一根水竹竿(zhúgān)，大爸又走到大小梭子之间的田埂(tiángěng)上，再插一根水竹竿，姨父站在原位置，运用三点一线的原理(yuánlǐ)瞄准，左右打着手势，大爸根据手势移动中间的竹竿，没有(méiyǒu)几下，那头就飞来姨父的声音：好！大爸就在中间的田埂傍大梭子这边，头朝姨父那头，对准前方(qiánfāng)的两根(liǎnggēn)竹竿栽秧，起手就是四苗(sìmiáo)。姨父不从那头栽，而是小跑到中间的田埂处，站在小梭子田里，头朝大爸，对准两根竹竿，四苗栽下去。两人从同一根田埂开始，逆向而栽，直行两边，依然是一拔男人你追我赶。大约一个小时，大小梭子秋，翻山直行，完整无缺地成功了！看来，障碍不是问题，“大山(dàshān)”阻不断他们(tāmen)的艺术合作。他俩可能是史上最牛的直行高手。 秧栽结束，就是欣赏真行。欣赏的(de)最佳位置、角度、效果，是站在大松树(sōngshù)嘴上，久久地(dì)俯视双堰坪上的秧田。大松树粗得几人合抱，树冠如巨伞，似乎遮了半个天。 插秧(chāyāng)比赛 张梓睿摄影 站在大松树嘴上，听此起彼伏音域宽广的蝉鸣(chánmíng)，听如潮的蛙声盖过一坝连一坝的秧田，看直行笔直地穿越着八斗秋(qiū)，梭子(suōzi)秋，以及配置在直行周边那些(nàxiē)流线型(liúxiànxíng)的顺田弯，看双堰坪外围崖上崖口的万紫千红的野花，双堰坪就是一幅带(dài)五线谱的花园，充满了无穷的意蕴。更抢眼球的是梭子秋，梭子秋位居双堰坪的中部，翻山直笔直地翻过田埂(tiángěng)，穿越两田，就像浩大的三军纵队，展示着最佳的军容，威严地经过广场，接受检阅。 大松树嘴上看直行，一直要看到秧苗封林为止。看不到不打紧(bùdǎjǐn)，巴山直行图，经常会在梦境中(zhōng)显影，像画册一样次第翻开。如果这些大田没有直行，那就等于(děngyú)一张高档的(de)宣纸，只绘(zhǐhuì)上了(le)草，而没有绘上鲜花，单调乏味儿，浪费了宝贵(bǎoguì)的艺术资源。而直行，没有顺田弯的衬托，肯定像一篇平铺直叙缺乏悬念没有看点的小说。直到现在，我才明白，姨父和大爸，那样玩命似的栽直行，不仅仅是炫耀(xuànyào)自己的绝技，更重要的是，要把劳动提升为艺术，把田地创作出画面，把生活过成段子。多年之后，我明白一个道理，所有的农活，只有栽秧是退步进行，而这个(zhègè)退步不是倒退，而是向前。